本文轉自若水草堂部落格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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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裝男子押著思祐,快步邁向江河集團總部大門。

依男子手勢判斷,應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,明明用亮晃晃的刀子抵著思祐,還能走得沒事兒人似的,周圍來來往往的集團員工完全沒看出來,公司裡有一宗擄人案正在上演。

思祐眼睜睜看著人們從他身畔走過,慎重考慮該不該呼救。旁人聽見聲音之後來救他的速度,遠比男子聽見他亂叫而一刀捅進他腰子要慢得多,他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!

怎奈他本性難移,縱使命懸一線,還是忍不住要苦中作樂:「那個……大叔……我們兩個大男人走那麼近,別人會誤會的……

一股椎心的寒冷穿透肌膚而來,男子沒有應聲,卻把刀抵得更緊。

思祐不敢再說,乖乖任由男子架著他走出總部大樓。

一輛銀白色的日系跑車,老早等在大樓門口,有個戴墨鏡、蓄著落腮鬍的壯漢,動作迅速地替西裝男子打開車門,西裝男子將思祐塞進後座,自己也坐進來。落腮鬍壯漢坐上駕駛座,隔壁還有個眉清目秀、可惜每處五官都滿溢著殺氣的青年。

總之車裡除了思祐,沒有一張臉不是凶神惡煞。

思祐想問:「你們……」忽然脖子一痛,西裝男子一記手刀擊中思祐後頸,思祐連哼都來不及哼,便失去了知覺。

 

喚醒思祐的,是一桶當頭澆下的刺骨冰水。

他恢復神智的剎那,發現自己置身一間汽車旅館的SM主題房,他正扮演性奴的角色,雙手雙腳被撐開銬在牆上,整個人呈現一個大大的「X」形。

思祐奮力睜大被水撥濕的雙眼,模糊的視線漸轉清晰……他看見了繼西裝男子、落腮鬍壯漢和殺氣青年後另一張凶神惡煞的臉──那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,大熱天還穿著白色的皮質外套,露出裡面的黑色Calvin Klein棉衫,帶著冷笑的嘴角叼了根Mild Seven,正用鄙夷的眼光睨著思祐。

「現在的汽車旅館真方便,設備齊全,很適合用來拷問人啊。」中年男人嘖嘖有聲。

「而且隔音好,叫得再大聲也沒人聽見,可以狠狠地打!」落腮鬍壯漢手裡拿著鞭子,誠心誠意地附和。

思祐用微弱的聲音問:「你們是誰?我跟你們有什麼仇?為什麼要抓我來?」

「哼!你是江裕展的兒子,自然跟我們有仇。父債子還,這麼簡單的道理,你還想不通?」中年男人越講越激動。

「你們跟我爸有仇,應該去抓我爸。我什麼也不知道、又沒錢,抓我來沒用啦……」思祐正自碎碎念,滿身殺氣的俊秀青年快步走來,「啪啪」給了思祐左右臉各一記熱辣辣的耳光。

「孬種!」青年冷冷罵了句,一臉的輕蔑。

從小到大,媽都捨不得打思祐一下,即使思祐童年時期在外頭跟小男生幹架,孩子間也沒人有那麼大的力氣。青年這兩記巴掌又狠又重,直打得思祐眼冒金星,鼻孔和嘴角都滲出了絲絲鮮血。

「阿晝,出手小心點!把他打死,可就要不到贖金了。」中年男人出言申誡那名叫「阿晝」的青年。

「江家的人,我巴不得把他們全宰了!」阿晝摩拳擦掌,咬牙切齒地表示不甘。

「我知道你恨姓江的,但我們留著這小子還有用。等到時機成熟,你再報仇也不遲。」

青年忿忿地啐了一口:「讓我再打一拳!」不等中年男人開口,一記老拳已重重擊在思祐小腹。思祐一聲慘呼,彷彿五臟六腑都被震碎,好不容易熬到疼痛的感覺稍微減輕,但覺全身無力,脖子軟軟垂下,整個人恍恍惚惚,腦中一片空白,但願這副痛徹心髓的身子骨不是自己的。

「夠了吧?先賒著,到時我跟江裕展算完了帳,這小子就歸你!」中年男人這樣告訴阿晝。

阿晝這才點了點頭,安分地退到一邊。

思祐昏昏沉沉,依稀聽見中年男人要把自己交給阿晝,心想自己命不久矣。

中年男人撚熄了煙,緩緩走到思祐跟前,抓起思祐的下巴:「你那個死鬼老爸跟三八老媽,幾年前看上市中心一塊精華土地,怕標不到,找咱幫裡的兄弟去圍事,事成之後,居然死不認帳,遲遲不付尾款!我家老大覺得不對勁,也不過派人去『提醒』一下你媽,你媽就跑去報警,害得我家老大這會兒還在蹲苦窯!這筆帳連本帶利滾到今天,賣了你都不夠還!」

思祐百般冤枉:「你們說的,不是我媽……

「管他大媽二媽三媽,江裕展的女人,還不全是你媽?」中年男人不容分說,從思祐臉頰兩邊朝中間掐住他的嘴,思祐的嘴被迫噘成一顆瘦長的「0」,咿咿喔喔講不出半個聽得懂的字。

中年男人一手抓著思祐、一手朝西裝男子比了個手勢,西裝男子拿起電話,滴滴答答撥了不知誰的號碼,幾秒後電話接通,西裝男子劈頭便說:「江太太,你兒子在我手裡,限你兩小時之內準備五千萬現金,否則……後果恐怕不堪設想!」

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回答,房間裡每個人都聽得一字不漏:「神經病!要詐騙也不先打聽打聽,我哪來的兒子?」

不待西裝男子解釋,江太太已經掛掉電話。

勒索碰了釘子,中年男人惱羞成怒,五爪緊箍住思祐的臉:「不知死活!你媽這麼狀況外,就讓我來好好跟她說~明~一~下!」

中年男人鬆開思祐,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尖刀,遞給阿晝。阿晝迫不及待接過,中年男人下令:「把他一隻耳朵割下來,送去給江太太當伴手!」

思祐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孩,何曾遇過這樣的陣仗?急得大喊:「你剛剛打給誰?思祺的媽?還是思礽的媽?她們根本不會鳥我,你找錯人了啦……

能在思祐身上動刀,阿晝求之不得,一手揪住思祐左耳,刀尖在思祐耳畔肌膚來回摩擦,不知何時會凌空劈下。思祐四肢痠麻,身子不聽使喚地拼命發抖。阿晝像貓玩耗子似地戲弄了思祐好一陣子,直到中年男人失去耐性:「玩夠了吧?給我切下去!」

思祐嚇得閉上了眼睛:「不要割我的耳朵!割了我的耳朵,你交代的事我就聽不到了!你要多少錢,我聽不清楚,你就吃虧啦……

阿晝哪裡理會?眼看思祐的左耳就要跟頭說掰掰,門口忽傳出一陣巨大聲響,旅館房門被人撞開,有個身穿灰色獵裝的高大男人,單槍匹馬破門而入。

「放開思祐!」灰色獵裝男人進門第一句話。

阿晝手上動作停了下來。中年男人盯著不速之客,語氣難掩驚詫:「雷正諭?」

驚詫之中,竟還帶著幾分敬畏!

思祐的驚詫程度,更在中年男人之上──雷正諭是誰?素未謀面,怎會知道思祐的名字?

他打量將自己從斷耳危機中暫時拯救出來的雷正諭,只見雷正諭身型魁梧,應該不超過五十歲,長著一對濃密的倒八字眉。五官分開來看,都稱得上英氣勃勃,但不知怎地,組合在一起卻有點可怕,活像那讀了滿腹詩書偏就是改善不了駭人樣貌的鍾馗,懸掛他的照片,肯定能趨吉避凶!

現在的思祐,還真得靠雷正諭來趨吉避凶了。

「放開思祐,有話好說。」雷正諭仍是那句話。

「我們和江家的恩怨,跟你無關吧?」中年男人見到雷正諭,態度似乎放緩了些,不若先前蠻橫,但依然沒有放人的意思:「難得把江裕展唯一的兒子抓來,哪能說放就放?」

阿晝刀刃易位,扣住思祐脖子,稍微再深入一點,思祐便會鮮血狂噴。

雷正諭面不改色:「道上的恩怨,就用道上的方式解決。我既沒報警、也沒帶人,你們有什麼要求,只管來找我,犯不著跟小孩子過不去!」

雷正諭說話的時候,雙眼定定看著中年男人,犀利眼神透著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儀。

中年男人在雷正諭注視下,氣勢逐漸鬆動:「其實……弟兄們也並非完全不講理,只是看不出江家和解的誠意,只好出此下策。」

中年男人言談間,明顯吐露了商量的餘地,阿晝聽不下去:「大宇哥,這傢伙擺明了來攪局,何必跟他多費唇舌?不如把他跟姓江的小鬼綁在一起,一人割一隻耳朵……

「放肆!」中年男人大宇當場喝斥:「幾時輪到你多嘴?閃一邊去!」

阿晝滿腔不平,卻又不敢忤逆,在一旁欲言又止。雷正諭開口:「江裕展欠你們多少,我一清二楚。要是信得過我,放了思祐,過幾天來領支票。信不過的話,刀劍相向,你們也不見得佔上風。」

「你算老幾?敢對大宇哥這樣說話?活得不耐煩了!」阿晝又按捺不住開罵,遭大宇怒喝:「阿晝,你再胡說,我割了你的耳朵!」

阿晝只好噤聲。大宇訓完阿晝,看了看雷正諭,陷入長考。思祐心中暗想:雷正諭不知是哪一號響噹噹的人物,竟連黑道主管都敬他三分,願意跟他平起平坐地談判?

「姓雷的都親自來了,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?」雷正諭適時強化大宇的信任。

大宇沉吟一陣,做出決定:「把小鬼放了。」

「大宇哥,你別上他們的當!」阿晝兀自不服。

大宇皺眉:「叫你放就放!囉哩囉嗦,像個娘們!」

阿晝心不甘情不願替思祐鬆開手銬,將思祐扔向雷正諭。思祐被吊了好幾小時,又挨了數下痛揍,鬆綁時,虛弱得站不穩,面朝雷正諭軟軟癱倒。雷正諭張開壯實雙臂接住思祐,將他攬到自己身後。

「江家為富不仁,你何必幫著他們?」大宇問雷正諭。

雷正諭淡然一笑沒回答,顧左右而言他:「這孩子一直流浪在外,你們怎會知道他的存在?」

「算來也是江家自找的!姓江的兩個小妞主動聯絡幫裡南部分舵的弟兄,說什麼要教訓一下這小子的媽。幾個小嘍囉不了解上一代的過節,還傻傻地跑去幫忙。不過這樣也好,讓我知道江家原來還有個兒子,江裕展打算讓他繼承家產。這種又肥又容易逮的小綿羊,不好好利用豈不可惜?」

大宇頓了一頓,繼續說:「人還給你了,該補償我們的,你可不要忘記。我有我的立場,不能不替幫裡弟兄著想。」聽他的語氣,不太像是威嚇,反倒像在解釋什麼。

「放心,姓雷的跟姓江的不一樣,向來說話算話。」

雷正諭斡旋完畢,不多作無謂逗留,一手拉了思祐,頭也不回邁出旅館。大宇手下幾個兄弟縱然滿心不悅,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離去。

雷正諭扶著思祐,帶他走向一台嶄新的鮮黃色跑車。

「大黃蜂?!」思祐對車研究不深,獨獨這一輛,全世界沒幾個男生會認錯。

美國雪芙蘭車廠生產的黃色Camaro跑車──電影《變形金剛》裡男主角的寵物幫剝畢(Bumblebee)。

「限量版,全台僅此一部。」雷正諭一邊說,一邊將車鑰匙交給思祐:「給你的見面禮。」

思祐這一驚非同小可,忙不迭搖手:「不不不!我……我不會開車……

「不會開,得學。」雷正諭頗不以為然:「連車都不會開,算什麼男人?」

「這……」思祐無語。

「先上來,帶你去一個地方練車!」

車子開往淡水的豋輝大道。剛上車那陣子,兩人皆保持緘默,氣氛很是尷尬。思祐沉不住氣,率先開口:「那個……這位大哥,承蒙你出手相救,真是多謝……

雷正諭瞟他一眼:「沒禮貌的小鬼!什麼大哥?我是你叔公!」

思祐呆住了。

叔公?

眼前這個單挑黑道如入無人之境的男人,就是思祺思礽口中的「叔公」?

思祐突然有點理解,為什麼兩姐妹會視叔公如鬼神。

雷正諭神情之兇狠,加上那股全不把黑道放在眼裡的聲勢,若不表明身分,思祐肯定以為,他跟綁票自己的歹徒是道上結了樑子的冤家,或原本跟那幫人一夥但後來自立門戶的叛徒,分不清是敵是友。

思祐悄悄凝視雷正諭,半天沒說話,反而是雷正諭先開口:「思祺思礽那兩個丫頭,給了你不少苦頭吃吧?」

思祐苦笑,「看到我那兩個『姊姊』,就覺得江河集團不是省油的燈。」

雷正諭一聲冷笑:「如果你以為程度僅止於此,可就太天真了!那對沒見識的姐妹,根本不足以構成江家真正的麻煩。」

……的意思是?」

「我意思是,你入主江家的危機,才正要開始。等你深入組織核心,就知道江家內部問題之複雜,遠超乎你的想像。」

思祐苦不堪言:「既然如此,我能不能不當繼承人,回家陪我媽賣珍珠奶茶?」

從小到大,思祐皆不曾有過什麼經世濟民的雄心壯志。金牛座A型的他個性內向,偏好與家居生活有關的活動。別人K書準備學測,他寧可把時間挪去幫媽打掃珍珠奶茶店,若是掃得快,就利用剩餘的空檔畫畫、彈吉他或是寫小說。考上了大學,因為直屬學長是烹飪社幹部,硬拉思祐加入,他為了捧場不得不去,卻意外迷上了做菜,可以終日浸淫在食譜或食材研究中無法自拔。

說到大學畢業後的打算,他原想攻讀傳播或餐館管理相關的研究所,幫媽把珍珠奶茶店發揚光大。現在看來,拓展奶茶店的計畫,可能要無限期延後了。

雷正諭淡淡一笑,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:「你認為,要當上成功的商人,最重要的前提是什麼?」

……燒不完的本錢?」

雷正諭大笑搖頭。思祐一連猜了學歷、經歷、人脈,都不是雷正諭要的答案。

「是直覺。」雷正諭斬釘截鐵。

「你爸能擁有今天的地位,正因為他天生具有超人一等的直覺,嗅得出市場的變動。直覺能賣錢的產品,他就砸錢投資;直覺會威脅自己的對手,他就連根拔除。」

思祐心中一凜,想起媽跟他提過的陸青陽。

雷正諭望著思祐:「他會挑中你繼承衣缽,肯定是直覺告訴他:你也擁有和他一樣的天分,將來會有乃父之風。」

乃父之風?

江裕展連並肩作戰多年的摯友都狠得下心陷害,思祐可不想成為那樣的人。

思祐性格溫和,素來過得與世無爭、隨遇而安,但不可否認,他的確擁有一項特殊天分,就是對許多事物有著精準的判斷力,即使是他不瞭解的事。

國中時,他跟媽去台中批貨,感受到城市宜人的氣候和濃厚的文藝氣息,一直誇台中好,吵著要媽媽帶他離開高雄、搬去台中住。

買房子茲事體大,媽當然不可能聽信十四歲兒子一面之詞。就在媽說服他放棄搬家後不久,台中市展開一連串五、六、七甚至到八期的建設規畫,房價從一字頭一路攀升至三字頭。反觀思祐母子留守的高雄市,雖然新屋豪宅林立,每坪單價卻在過去幾年內下跌了百分之五十。

目睹這樣的結果,媽驚訝得瞠目結舌,不知在朋友面前叨唸了多少次:「當初要是聽祐祐的,我就大賺一筆了!」

思祐大二那年,台股一片樂觀,分析師都嚷嚷著會上萬點。鄰居張媽媽不知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,說有一家電子公司要上市,參考價五十多塊,公司派會拉到兩百,慫恿思祐的媽下單。思祐放學回家,正好聽見張媽媽和媽對話,直覺感到不安,等張媽媽離開,他勸媽別冒險,眾人皆知的利多不可信,況且市場已經過熱,不是出手時機。怎奈媽被張媽媽洗腦,仍掏出了一筆積蓄來投資,還在股票上市當天進場搶購,買到一百多塊的高價。

就在第二天,歐美爆發次貸危機,金融海嘯席捲全球,媽的股票一路慘跌,道後來只剩二十多塊。媽悔不當初,本想忍痛殺出,思祐勸她再等等,說景氣會循環,最壞的情況都熬過了,何不等股價止跌回升?媽那次終於信了思祐,多放了一年,股價果然漲回原先水位,媽不但沒賠,還小賺了幾萬塊。

思祐一直以為,矇對這些事只是巧合,聽雷正諭提起,他才恍然醒悟:原來他過人的第六感,便是所謂商場制勝的「直覺」,而這分直覺,遺傳自他見都沒見過的父親!

媽察覺思祐天賦異秉,曾經問他:想不想攻讀金融理財相關科系,成為證券或房地產投資的專家?思祐的回答是,他不喜歡商場上的斬刈殺伐,寧可自自然然地過生活,不需要太有錢,只要學費、生活費繳得出來,別被債主追債就好。世俗的虛名浮利,一點也不重要。他追求的人生,是能夠吃得飽、笑著過,陪伴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,一起做喜歡做的事。簡簡單單的幸福,反而最令他滿足。

因此,對於回江家擔任繼承人一事,思祐始終提不起太大興趣。

不過,兩個姊姊已經夠可怕了,叔公比她倆更可怕!儘管雷正諭對思祐有恩,但思祐直覺地認為:他敢跟黑道正面交鋒,背景肯定也不單純。大敵當前,還是別胡亂抗拒,先避開衝突,再慢慢見機行事。

「你怎麼會知道,我被那票人抓去?」思祐試著岔開話題。

「在江湖上打滾,這點本事都沒有,你那精明的老爸會放心把遺囑交給我?」雷正諭轉頭看著思祐:「應該說,放心把『你』交給我。」

思祐打了個寒噤。

車子來到登輝大道,空蕩蕩的大馬路,居然沒半輛車!

「這裡很適合練車,就算逆向行駛,也決不可能出車禍。」雷正諭一邊說,一邊催促思祐換位子,要思祐來坐駕駛座。

思祐溫吞地下車,張望四周,不遠便是漁人碼頭,馬路旁一大片空曠草地,一半蓋了歐式風情的透天別墅,撇開地段不談,外觀妝點得還真是富麗堂皇。

「我來逛過這裡的建案。現在的房仲業者,真的什麼話都敢講!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,說快賣光了,還說周杰倫買了三間,騙肖!」

雷正諭的評論,思祐不甚贊同:「我認為……應該有很多鳥在這裡生蛋……

雷正諭皮笑肉不笑地「哼」了一聲,指揮思祐發動引擎。

有人戲稱,男人的腦部結構,「駕駛能力」佔了四分之一,不少男人天生就會開車,摸個兩三下便能駕輕就熟。

可惜思祐不在他們之列。

同樣的動作教了半天,思祐不是油門踩太急、就是煞車踏太重,車子在馬路上忽快忽慢地蛇行,毫無方向感可言,好幾次壓上了路邊石,其中一次碰到電線桿,一次險些撞斷一棵樹。才不到一個鐘頭,新車已然傷痕累累。

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?」雷正諭氣得直罵:「幸虧沒讓你開保時捷,否則賠都賠不完!」

思祐漲紅了臉,又是心急、又是無奈。雷正諭陪他多開了半小時,忽然要他暫停。思祐從照後鏡裡看見,有一輛黑色寶馬正緩緩駛近登輝大道,與思祐的大黃蜂並排停下。

「我的車來了。」雷正諭告訴思祐。

思祐不解:「我們……要回去了嗎?」

「我坐我的寶馬,你負責把大黃蜂開回去。」

什麼?!

思祐心跳幾乎停止。

「好好學,會有用的。」雷正諭臨走前,最後一句話。

還來不及抗議,雷正諭已然下車,坐進黑色寶馬。等思祐回過神、下車要追,卻只趕上黑色寶馬呼嘯而去揚起的漫天煙塵。

「怎麼可以叫我無照駕駛?被抓到要罰錢的耶!」思祐在寶馬屁股後面大喊。

雷正諭當然沒聽見。

即使聽見了,他八成也不在乎替思祐繳罰鍰。

黑道的贖金都肯付了,政府那一點點罰金算什麼?

思祐恨得咬牙卻無計可施,只好坐進大黃蜂,緩慢而小心地複習雷正諭教他的每個動作。直到日薄西山,終於勉強能讓車子在該走的時候走、該停的時候停。他在心中默念祝禱,鼓起勇氣,往市中心的方向開。

他努力辨認來時路,居然真讓他摸回了台北。只是回到台北,又碰上另一個問題:他完全不認識路!

新手開車,除了技術生澀,另一項危機則來自路不熟導致的心亂。思祐是高雄人,台北的路除了忠孝仁愛信義和平,別的都沒聽過。他在路上亂闖,GPS也不會用,好不容易開回市中心,又轉錯了方向,越走越是偏僻,連燈光也越來越暗。

身上的傷還在痛,真想趕快找個地方擦藥。才想著,又不慎誤入一條人煙稀少的死巷,思祐滿心沮喪,正設法迴轉,忽然,他看見一幕令他心驚的景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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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geo20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